遙遙領先：中國古代牌類遊戲的演化歷史。

說起摜蛋打牌，那可是上到達官貴人，下到平頭老百姓，都玩的廢寢忘食。前一陣子過年，許多人圍在家裡打摜蛋，其熱度甚至直逼春晚，在一些地方，有的人為了玩摜蛋可以不吃不喝，甚至在餐前也必須先摜幾局，不然吃飯都吃不香。

據統計，中國玩摜蛋的已經超 1.4 億人，可見流行程度之廣。當然，摜蛋發明於 1960 年代，算是牌類遊戲中的後起之秀，說起來，作為紙牌類遊戲最早的發源地之一的中國，咱們老祖宗玩牌的歷史那真是遙遙領先。

中國古代有記載的最早牌類遊戲叫「葉子戲」，葉子戲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的「六博」，但六博需要的道具有點複雜，對於不是貴族的群體，頗有些施展不開，於是這更簡便的葉子戲應運而生。這葉子戲是誰發明已不可考，相傳秦末楚漢爭霸，韓信為了紓解將士們的思鄉焦慮的情緒，穩定軍心而發明。當時這個牌只有樹葉大小，因而得名「葉子戲」。還有人說這最早是唐朝一行和尚發明的。最晚到唐玄宗的時候，這葉子戲已經見諸史書。

由於玩這種紙牌類遊戲必須往裡面砸錢，一開始只在皇親貴胄這個圈子裡流行。比如唐玄宗和楊貴妃就特別喜歡玩葉子戲，底下人見玄宗皇帝這麼喜歡玩，那也得投其所好，一傳十，十傳百，玩葉子戲就成了貴族們的必修課。到了唐懿宗時期，同昌公主竟然用紅琉璃盤盛著夜光珠照明，就是為了通宵熬夜玩葉子戲，連睡覺都省了。可見李唐貴族是多愛玩這個遊戲。

不過，通宵玩牌的好日子沒剩多少，不久之後黃巢之亂爆發，唐僖宗收拾細軟跑到四川避難，即便李唐王朝的江山社稷到了最危險的時刻，唐僖宗還不忘和人玩葉子戲解悶。當然了，痴迷玩葉子戲的不止這幾位，五代十國時期，南唐後主李煜也和自己的老婆大周後后沉迷於葉子戲不能自拔，兩人甚至還寫了好幾本玩牌的心得攻略。到後來，李後主玩著玩著，這南唐的江山就被玩沒了，正所謂江山誠可貴，美人價更高，若為葉子戲，二者皆可拋。

到了宋朝，葉子戲普及到全社會，上到王公大臣，下到平民百姓有事沒事都愛玩兩把牌，宋太祖趙匡胤曾專門讓宮女太監學習怎麼玩葉子戲，就為了自己沒事的時候，有人能陪他打兩把牌。在士大夫階層中，這玩葉子戲的風氣也非常濃厚，這些文人墨客們不僅好玩，還好賭，曾經有一個叫章得象的玩葉子戲，一晚上就輸了三十萬錢，賭是真敢賭，輸也是真敢輸。

有了這些文人的親自示範，大宋上上下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葉子戲熱潮，隔壁遼國也不甘落後。隨著葉子戲傳到遼國，遼國貴族很快就沉溺其中無法自拔。比如遼穆宗耶律璟，別看他昏聵暴虐不理朝政，但他就愛玩，尤其喜歡玩葉子戲。甚至在宴會上玩嗨了，擼起手臂和群臣吆五喝六玩起葉子戲。

到了遼朝末年，遼道宗耶律洪基在選拔人才，選拔官員上也用葉子戲決定。誰玩牌玩得好，誰就能得高官。結果耶律儼得勝，遼道宗就說：「你這個人可以當宰相」於是，任命耶律儼為知樞密院事，封越國公，沒辦法，誰讓人家牌打得好呢。

當然所有這一切在大明朝初年戛然而止，明朝太祖朱元璋和前朝的君主不一樣，對社會上玩牌賭博的行為深惡痛絕，原因也不難理解，首先他老朱出身貧苦，小時候沒少被官吏富戶欺負，看到任何的娛樂都心生厭惡，另外當時天下還沒完全平定，急需恢復社會元氣發展經濟，你們把錢都花在牌局上，我老朱家上哪要錢？所以，在朱元璋時代，但凡抓住有人玩牌賭博，不用管是官是民，一律斷手斷腳。

這個政策到後來稍顯「溫和」，但一被抓住也要遊街示眾，敢在朱皇帝眼皮底下玩牌，那真是老壽星吃砒霜–活膩歪了。不過，在古代那種枯燥乏味的生活中，玩牌娛樂消磨時間太符合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了。即便有如此嚴刑峻法，只要稍微管的鬆點，大明玩牌的風氣就會「死灰復燃」。

隨著雕版印刷和通俗小說話本的發展，到了大明萬曆年間，打葉子戲成了大明上下無人不愛，無人不會的全民遊戲。甚至在葉子戲的基礎上，發展出一種更有娛樂性的馬吊牌。時人記載：「士大夫好之，窮日累夜，若痴若狂。」士大夫們為了玩馬吊牌那是通宵達旦，廢寢忘食。以至於明朝遺老吳偉業就說過：「明之亡，亡於馬吊。」這話朱元璋泉下有知，估計能給氣活過來。講到這可能有人就要問了，要是市井閒人沉迷於打牌賭博還說得過去，讀書人為了玩牌何至於此？玩把牌還能把大明江山也給葬送了？

說起來，讀書人沉迷牌局那也是源於皇帝。萬曆年間，拜皇帝三十年不上朝，各級官員無所事事，自然就撒開了打牌摸魚，甚至有些官員退休回家也閒不住，直接開賭坊，把同年同僚叫過來打牌。日久天長，這馬吊牌葉子戲就成了各級官員增進感情的重要手段。

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，官老爺們靠打牌社交搞團團伙伙，那下面的秀才舉人進士們為進入這個圈子，更得日夜磨鍊自己的牌技。想孝敬閣老？想跑官買官？只要你能混進牌局裡，官商情商再高點，這錢就不聲不響的送出去了？所以，在大明什麼四書五經，聖人經典，統統不如打牌重要。可以說，你要是不會打牌，就沒辦法在士大夫圈裡混。如此一來，不論是廟堂還是江湖，打牌遊戲自然是受到熱捧，太祖皇帝禁賭的努力到這個時候，就真的沒人提了。

到了崇禎十五年，皇太極親自遣軍入關，連破大明八十餘城，直接打到山東地界，消息傳到北京，崇禎皇帝震怒不已，甚至要親自征討建奴。在此風雨飄搖之際，內閣首輔周延儒站出來征討入關的皇太極，沒想到大軍剛開動一百多里，首輔大人的親兵持令旗快馬返京，這下差點把崇禎帝嚇一跳，還以為皇太極已經打到北京城下。細問之下才知道，原來首輔大人酷愛玩牌，上前線才發現忘了帶牌，於是派人回京來取。國難臨頭，首輔大人竟然還想著玩牌，可見這大明上下已經爛透了，很多人正是眼見於此，才發出了大明亡於馬吊的感慨。

話說回來，把大明朝的滅亡歸罪於牌未免失當，沒有牌，在那種體制下也總會有別的東西可以歸罪。不過不論是葉子戲還是馬吊牌，還是開頭提到的摜蛋，這些牌類遊戲之所以能紅，一是它有極強的娛樂和可玩性，其二就是牌類遊戲自帶社交屬性。

經常玩牌的朋友都知道，多人的牌局需要極強的團隊合作意識，在遊戲裡可以迅速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，可以說玩牌是一種「社交潤滑劑」。比如說更高端的高爾夫遊戲也是一種社交潤滑劑，從發球到球最後進洞，這中間有大把時間可以讓兩個人從陌生變得熟絡。而摜蛋類遊戲對場地，環境，玩具成本要求極低。完整的一局摜蛋打下來，往往要投入幾個小時的時間。放在平時聚會，是消磨時光、聯絡感情、溝通訊息的好選擇。現如今維護關係和社交往來，可能比過去顯得更加重要。這可能就是摜蛋能紅遍大江南北的重要原因，正所謂江山任憑雨打風吹去，唯葉子馬弔紙牌萬古傳。